在场部大楼里出来进去的,有一帮说官不官,说民不民的人。说他是官,他们上面还有书记、场长,科长、部长,是听命令干活的;说他们是民,他们又坐在权力机关,分管着一摊子事情,无论走到哪个分场,也都代表着“上面”,不同于普通百姓。
这些被称为“干事”的人们,由于特殊的身份特点,所以显得比领导干部们自由随便,比普通百姓们见多识广,于是,他们身上的奇闻趣事也就多了,而从他们嘴里再“白唬”出来,那就有了点喜剧色彩。
老赵,一个典型的活宝型人物。个子高高的,说话声音厚厚的,一口地道的东北口音,爱说笑话,走到哪都会幽默它一段,兴奋起来那结结巴巴的样子,总会逗得人捧腹大笑。
老赵的段子是他跟随四野大部队进关的故事。那时候,这些东北兵一直都是关外打仗,土生土长,都是农村的苦出身,除了枪林弹雨,没见过啥世面。
辽沈战役结束以后,大部队奉命进关。有一天,部队在一个城市驻扎。这些兵蛋子一到大城市,眼花缭乱,看什么都新鲜。上街的时候,他们看到指导员买了一个管状的东西,有2——3寸长,2——3指粗,价钱也不贵,就一人买了一管。拿回来以后不知是作啥用的,怕人家笑话自己土,谁也不好意思问。
到了晚上,老赵躲在被窝里,偷偷拧开管子上的盖子,挤出一点白色的膏状物放进嘴里。这时,一股凉凉的,甜甜的,带点辣味的感觉充满口腔,不知道是该吃进去还是吐出来。
第二天,老赵找了个要好的老乡,悄悄地问:“昨天那玩意儿你吃了吗?”那老乡回答:“吃了啊,甜丝儿的,凉哇的,还有点辣,不咋好吃呀,你呢?”老赵说:“我也吃了,没敢咽啊。”
后来,指导员知道了,狠狠地笑话了他们一番,从那时候起,这些土包子才知道那东西叫“牙膏”。后来,这段经历成了老赵嘴上说笑话的保留节目,走到哪讲到哪,尤其是对没听过他这段的知青。“甜......甜丝儿的,凉哇的,还.......还他妈有......有点辣......”他这保留节目准会博得一通大笑。
老齐,是个保卫干事,平时喜欢穿一套发黄的旧军装,腰里总是挎着把枪。在劳改农场,周围都是劳改犯,还经常有逃跑事件发生,所以干部带枪是常有的事。
有一次,老齐到哈尔滨出差,在火车站上,他那土老冒的样子就被一个小偷盯上了。当时,他正在往站口外走,忽然感到腰上动了一下,职业的敏感使他一下子就意识到遇上了贼。只见他一回手,准确无误地扭住了一个小子。胳膊一夹,把那小子的脖拧到了自己的身下。
他拍着自己腰里的枪,对那小子说。“偷到老子头上来了,你瞎了眼!老子根本就没拿好眼珠看你!”那小偷做梦也没想到撞上了管犯人的家伙,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。
老齐每次得意洋洋地讲他这段经历,都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,因为他那“没拿好眼珠看你”的原因,是因为他有眼疾,是个独眼龙!抓个小偷不用好眼睛就足够了,那牛吹的,还有谁能比!
还有两位干事,喜欢讲的是他们到广州出差的故事。那年代,从北大荒到广州,就好象出国一样,都到了最南边了。不光是距离远,最重要的是土洋差别大,风土人情差别大。土包子进城,总想开开洋荤,所以他们到广州之后,就开始找好吃的。
有一次,他们进了饭店,看见有人点了一个“天鹅下蛋”,觉得新鲜,也跟着点。等了半天,端上来一看:啥天鹅呀,就是一盘鸭子!咋下蛋呢?也不知道。怕被笑话,也不敢问,干脆偷偷地等着,看人家怎么吃,自己再动筷子。
结果等来等去,看到人家用筷子往鸭肚子上一捅,鸭屁股里挤出一个鸡蛋,这才恍然大悟,学着人家吃起来。这两人吃完了天鹅下蛋回到宾馆,一摸口袋:坏了,钱包被偷了!光顾了开洋荤!懊恼得两个人一晚上没睡好觉。
想来想去不甘心,试想两个整天和流氓小偷、杀人抢劫犯打交道的管教干部,竟被小毛贼给掏了,真是大江大河都趟过,偏偏在小河沟里翻了船。于是,他们商量了一个办法,决定弄个钓饵,争取把那小毛贼给抓住。
他们把一张报纸叠起来,像一叠钱一样塞进上衣口袋,然后上街闲逛,想引诱毛贼上钩。遗憾的是,这两位老兄在街上挺着胸脯闲逛了一天,累得个臭死,眼睛都盯累了,那叠报纸还是完好无缺地躺在口袋里,纹丝不动,真让人又好气又好笑!
回来以后,这两位把这段“走麦城”的无奈当成了故事,闲下来就给大家讲一遍,既热闹了大家,又嘲笑了自己。要是两人凑在一起,那就更热闹,你嘲笑我,我埋汰你,把一段真人真事添油加醋地编成了一个喜剧小品,那效果还真的没话说!
干事,干事,当然是干具体事的。这些人出差多,和外界打交道多,故事也就多。每次闲下来吹牛,总有点新鲜事讲给大家听。久而久之,那些有喜剧效果的段子就成了他们嘴里的经典,也不知道对方听过没有,一有合适的机会,就煞有介事地摆开场子,从头来一遍,那精神头,就像你第一次听他“白唬”一样。